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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百年春光,今朝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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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百年春光,今朝秋色 (第3/3页)

下最后一线生机。

    随着时间流失而来的,唯有剧烈的疼痛。

    以她心头血凝聚而成的那一根血线,就连大司祭的幽火都没能焚断的那一根血线,在这一刻被斩断了。

    就像是断线风筝的那根线。

    阳光映照下随风而荡。

    血水从迟阳夏的唇角不断溢出,如枯水时节的瀑布。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濯手中的且慢,然后视线望向挪动,见到站在旁边的那位青年。

    她不认得青年是谁,但她知道那就是且慢,便能推断出对自己出剑的是易水太上长老,当世最强者之一,

    她笑了起来,声音里尽是凄凉意,喃喃说道:“没想到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居然配让您出剑,那我的确是该死了。”

    王祭懒得接话。

    迟阳夏偏过头去,望向顾濯,认真问道:“连这位都愿意帮你,你为何非要折腾那么些天?”

    顾濯不想说话。

    然而当他想到不久前的自己,曾经说过迟阳夏今日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沉默顿时瓦解。

    他说道:“主要是因为不想欠人情,所以之前才会那般折腾,现在算是想开了,该用的关系就得用,不能没苦硬吃折磨自己。”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濯的声音十分诚恳,不带半点虚伪。

    迟阳夏沉默片刻后,嘲笑说道:“所以现在你不想吃苦了,那我就该死了。”

    顾濯平静说道:“是的。”

    迟阳夏看着他的眼睛,沉声怒喝问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折磨我,把我养成一只不堪入目的肥猪,榨出我的身上的油和血来点灯,一片片地割下我的肉来炒菜拌饭吃吗?!”

    “没有。”

    顾濯走向迟阳夏,看着那半阴半阳的面孔,摇头说道:“你想多了。”

    本就十丈不到的距离,纵使峰顶有积雪堆高阻碍,又怎能拦得住修行者的步伐?

    都是眨眼间的事情。

    迟阳夏看着顾濯,看着越来越近的那把旧剑,半边脸上的愠怒僧人闭目不看,再半边脸的尼姑依旧满脸欢喜,尽是终得解脱的面目。

    顾濯不在乎。

    走这一趟,为的是了结因果,答案究竟如何已不再重要。

    是的,他依旧想要知道当年盈虚与迟阳夏发生了什么,后者何以让自己沦为今日这般模样,同时他仍旧好奇荒原的上苍到底是何事物,为何这方天地的万物如此沉默寡言,且听循着一个他所感知不到的意志的号令,且穷追不舍就是要把他长埋在这片冰雪永封之地。

    还有盈虚与司主做过什么,藏在那座孤山山腹的那尊羽化与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荒人在盈虚的眼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或者说是工具……

    顾濯仍旧关心,但已不再过分在乎。

    迟阳夏不这么想,她认为这些秘密是具有沉重分量的,而从她这里得知是代价最轻的方式。

    总要比从司主处得到答案来得简单些吧?

    于是,当她看到顾濯拔出且慢,挥出那一道清亮的剑光时,心中骤然生出极大的错愕,甚至恐惧。

    一声轻响,原来头断。

    一道细长的血线停留在迟阳夏的脖颈上。

    某刻,有风吹来。

    那根血线不断变宽,直至让她那两张奇怪的脸离开她的身体,就像是熟透了的柿子般跌落在地。

    没有鲜血如瀑布逆流而起,大概是因为在昨夜流了太多,死得很干净。

    顾濯低头,望向迟阳夏的头颅,说道:“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你是怎么想的?”

    王祭想了想,说道:“两者皆有吧,当时应该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但也是想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

    顾濯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祭蹲下身来,看着那头颅上的尼姑跟和尚渐渐消失,流露出最原来的面目。

    那是一张颇为清秀的脸,称不上貌美好看,但可以久看。

    他认真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原来是求不得和怨憎会。”

    话里提及的那六个字即是禅宗所言人生八苦,同时也是长乐庵的不传真经,镇教功法之一。

    长乐庵与慈航寺并驾齐驱,为当世千万僧人领袖,无论在庙堂还是朝野都有着极其恐怖的影响力,只是近些年来隐而不发,稍显低调。

    顾濯说道:“我不喜欢和尚。”

    王祭闻言微怔,好奇说道:“那你喜欢尼姑?”

    “一回事,都不喜欢。”

    顾濯有些累,随意抛开手中且慢,就在尸体和断头旁坐了下来。

    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也许是因为高度的缘故,生不出太多的暖意。

    他闭上眼睛,让王祭神魂所化的虚影消失在世界当中,真正孤身一人。

    时间缓慢流逝。

    忘了何时,迟阳夏的尸体被风吹倒在地,引起砰的一声响,多少有些吓人。

    顾濯却是毫无反应。

    他的腰背微躬,束起的头发悄然垂落在肩膀的一侧,掩住半边的脸,呼吸声已经变得均匀了起来,很明显是已经入睡。

    事实上,他是真的睡着了。

    从昨夜某刻到今天此时,世事如潮水般涌来,就算绝大多数事情都是他自找的,那终究还是要疲惫的。

    过往那些天受过的伤,随着顾濯的沉睡悄无声息倾泻出来,让他的身体出现不在少数的伤口,鲜血不停地从中淌落在地。

    然而他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睡得越来越沉。

    日至中天,群山熠熠生辉。

    顾濯于此刻醒来。

    他睁开双眼,望向极遥远处那座被阳光映得不可直视的孤峰,轻声说道:“怎样?”

    话音落下之时,王祭的身影再次出现。

    原来他未曾真正离开。

    “挺有意思。”

    “很没意思。”

    截然相反的意见,出自顾濯。

    他偏过头,静静看着自己入睡前抛开的且慢,与自己有三尺之远。

    易水剑讲究身前三尺事。

    这是他无法第一时间握剑的距离,而上苍却不曾对他动手,这无疑说明了一个事情——对方绝非是依循着某种规律而存在的无自主意识的存在。

    “再如何崇高的事物也罢……”

    顾濯站起身,神情淡漠说道:“只要有了自我的认知,那就注定要迎来不可改变的死亡。”

    说完这话,他拾起且慢卷起千堆雪,为迟阳夏建了一座坟,就此转身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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