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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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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2/3页)

  孟彦璞身在局中,此时得闻这话,才终于看懂这些人的谋划。

    他露出一丝小人得意的笑容,与孔承厚好一阵握掌拍肩,互道保重,才告辞离去。

    转身走下城楼,孟彦璞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身后的曲阜城。

    心中一叹。

    希望别被这些人带进沟里去。

    ……

    同样地,山东乱不乱,兖州府说了算。

    鲁国的封地、孔家的衍圣公、巡抚沈鲤、总督殷士儋,全都挤在这小小的一府之地。

    当然,此刻还要再加上早早就自济南而来,刚刚踏入兖州府地界的山东巡抚余有丁。

    一会早早,一会刚刚,实则是巡抚仪仗在官道上彳亍了好一段时间的缘故,似乎映射着余巡抚心理上的矛盾。

    “你是说,这次兖州府民乱,背后是老师的长子殷诰!?”

    余有丁一把将儿子余廷檟拽入马车,掀开车帘露出半个头驱散随从后,才压低声音再三确认。

    余廷檟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那厮上门寻我亲口说的。”

    “还真是明目张胆。”得到确认后,余有丁神情不佳地喃喃自语,“他与你说什么了。”

    犯下滔天大案,还敢主动承认,简直胆大包天!

    是殷士儋的意思?

    不,不可能!

    殷士儋大事从不糊涂,尤其身居高位,绝不会为身外浮财恶了皇帝。

    余廷檟面色古怪:“他说,要将通乐园的房产,以及周边田亩赠我。”

    话音刚落,就感觉父亲凌厉的视线扫来。

    余廷檟连忙解释道:“孩儿没收!直接一口回绝了!”

    “他为此甚恼我,竟当着我面将房契地契烧了。”

    余有丁闻言,身子一震:“烧了!?”

    余廷檟懵然点了点头。

    旋即回过味来,察觉到什么不对:“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余有丁看着自家儿子,喟然一叹:“那你怎么说得清你收没收?”

    余廷檟愕然。

    余有丁闭上眼睛,缓缓向马车后背靠了回去。

    定然不是殷士儋,他这老师不会用这么低劣、恶心人的手段来拖人下水。

    必然是殷诰!

    殷士儋寿限不多,已经到了为身后名考量的地步,而殷诰连个进士出身都没有,只能守着田亩家财过日子。

    哪怕是父子,但在清丈事上利益也不全然一致。

    殷诰有这个动机和胆色狐假虎威。

    余廷檟极为懊恼,忍不住找补道:“大人,要不我回去将通乐园收了,再一并捐公?”

    余有丁无力地摆了摆手,赖得解释。

    他愁眉紧锁,两只手掌来回摩挲,陷入沉思。

    无论是出于仕途考量,还是为了家国天下,都不可能任由殷诰将自己拖下水。

    顺势请罪致仕,躲避风头?

    恐怕同样遂了某些人的愿。

    退一万步说,清丈的关口致仕,皇帝怎么看他?

    所以,要顺势拿下殷诰么?

    恐怕也不行。

    即便是殷诰自作主张,那也是殷士儋的亲儿子。

    一旦将其锁拿,被沈鲤知道恐怕免不了一死。

    届时恶了自己跟殷士儋的师生关系不说,恐怕还得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况且……殷士儋真的不知道么?

    余有丁想到这里,心乱如麻。

    他突然掀开车帘,朝外吩咐道:“先不去兖州府衙,取道济宁州!”

    话音刚落,外间立马传来应和声。

    余廷檟见状,小心翼翼提醒道:“大人,殷诰才私下见了我,这时去济宁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儿子语气糯糯,听到余有丁耳中却是一道惊雷。

    他陡然反应过来,连忙又将头申了出去:“行程不变!就去兖州府!”

    余有丁眨眼之间就收回了泼出去的水,也是忍不住自嘲一笑:“你老子我竟然还没你镇定。”

    说着,心中也有些后怕。

    要是他这个巡抚遇了事还要去请示殷士儋,那他们俩的仕途,恐怕就一齐交代在这里了。

    余廷檟见父亲心乱,干脆说出自己想法:“大人,依孩儿看来。”

    “您就当孩儿没跟您说过这事,孩儿也当没见过他,咱们私下查到就高抬贵手,沈鲤、安九域他们撞见了,咱们便公事公办。”

    “说到底,大人只需做好本职,便可圣眷不失,旁的细枝末节,未必会在乎。”

    余有丁闻言,倒有些欣慰于儿子的懂事——无论怎么说,比殷诰那种丧门星好多了。

    他心中逐渐冷静下来。

    “对,要防着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我必需做好本职,否则皇帝必然疑我。”

    “但本职归本职,却不能身先士卒,免得越陷越深……”

    想到这里,余有丁猛然摇了摇头:“府衙恐怕也去不得了!”

    余廷檟有些跟不上思路,疑惑道:“这是为何?平定民乱,难道不坐镇兖州府?安御史还在等着大人。”

    余有丁叹了一口气:“如今沈鲤正在曲阜杀人,我不能支持,又不能阻拦,去了府衙只怕平白惹得一身骚。”

    说完,儿子仍旧一头雾水。

    余有丁见状,只好将话说得明白些:“如今清丈,非止地方上斗得厉害,中枢也不能免俗。”

    “上次沈鲤将北直隶巡田事上报,内阁申时行票拟‘急功近利,根基不固’,礼部尚书汪宗伊也奏请皇帝,收回沈鲤的巡抚符牌,此后小事联合地方,大事上报中枢。”

    “还是王锡爵等人出面力挺沈鲤,主张巡田非常事,当有非常之权。”

    “现在党内,也隐隐有了激进、保守二派。”

    “眼下沈鲤在曲阜县城中大肆杀戮豪右……”

    说到这里,余有丁戛然而止,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沈鲤现在就是政治旋涡,能不沾染最好别碰——若是寻常时候,余有丁还能身正不怕影子歪,凭着一身正气站一站队,但如今惹上殷诰这个麻烦,就不得不谨慎再三了。

    余廷檟陡然从这种视角剖析时事,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

    他讷讷道:“那陛下……”

    话一出口,就被余有丁不耐烦打断:“皇帝在清丈事上态度坚决,却又从来不主张沈鲤这样滥杀无罪。”

    “上次北直隶复核的争论,皇帝也只是和了一场稀泥,让沈鲤正确处理好清丈时的敌我矛盾与内部矛盾。”

    “说了跟没说一样,谁也猜不准皇帝在这事上是什么态度。”

    若是皇帝不支持清丈,国朝灭亡指日可待。

    若是皇帝公然嗜杀,恐怕离民贼独夫不远。

    于是,皇帝只能既要又要。

    就是苦了他们这些做事的人。

    余廷檟似懂非懂,干脆抛诸脑后:“既然不去府衙,那咱们去哪儿?”

    余有丁思索片刻,最后一次掀起马车帘子,朝外吩咐道:“来人,替本官带话给安巡按御史,就说……”

    “就说兖州府民变事急,耽搁不得,巡抚衙门分一半步卒给他,与本官分头行事。”

    “我就不去府衙了,这就亲自领兵,立刻转往谷阳、定陶、巨野、曹县等处,扑灭民变。”

    “剩下的郯城县、峄县、沂州等地就托付给他了!”

    说罢,余有丁缓缓坐了回去。

    在儿子复杂的眼神中,余有丁叹了一口气:“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子在川上曰。

    此川是何川?泗水也。

    死去的尸体就像水一样,铺满了整个泗水。

    这是民乱之下,悲天悯人的感慨。

    只争取了半日时限的何心隐,马不停蹄地直奔乱民聚集的寺庙。

    寺庙沿河而建,也方便乱民取水饮用。

    沿途聚满了这次动乱裹挟的赤民。

    等到寺庙遥遥在望时,最夺人目光的,反而寺前一群黑压压的、狼狈不堪的乱民。

    粗布麻衣,皮肤黢黑,手掌上布满因为做工、农活生出的老茧。

    有别于众人口中民乱时罢市游行的井然有序,眼前这些人不仅没什么章法,反而稍显游离混乱。

    何心隐将这些乱民尽收眼底。

    有一路跟在身边的乱民开路,何心隐很顺利地见到衣衫褴褛的乱民,自发分开一条通道。

    当然,也起了一些小波折。

    在乱民们得知何心隐的身份时,争相上前,七嘴八舌说着方言,听得懂的,听不懂的。

    “大老爷,俺们求你了,让衙门别加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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