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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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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1/3页)

    兖州府乱不乱,曲阜县说了算。

    曲阜县如今的一举一动,牵涉了太多人的关注。

    县衙也不是什么能够保守秘密的场所,沈鲤对乱民的态度,以及何心隐的去向,立刻便为外人所知。

    孔承厚、孟彦璞等并肩站在曲阜县的城墙上,遥遥看着何心隐出城的背影。

    “竟然如此托大,单刀赴会,咱们要不要派人将何心隐……”

    孟彦璞竖起手掌,横着抹了一道,续出了话语中的不竟之意。

    孔承厚皱眉,心中怫然不悦。

    孟彦璞是邹县孟家的旁系头脸,本来商议负责串联邹城的大户闹事。

    结果这厮瞧见巡按御史安九域过境镇压民乱,愣是大气都没敢出,谎称什么族长盯得紧,不好搞小动作。

    哦,自己都知道明哲保身,结果到曲阜县马上就支棱起来了,怂恿他做掉皇帝面前挂号的人物?

    是觉得他孔承厚蠢到家了,还是生怕老孔家破灭得不够快?

    也不看看现在沈鲤发多大疯,说一句杀戮大户如草芥也不为过。

    大家都把曲阜县触须收了回来,连葛成那边都只留了少数几个人遥控大局。

    孟彦璞能不知道局势有多紧张?

    说到底,还是见兖州府的民乱已经闹起来了,巴不得沈鲤将怒火倾泄在孔府头上——两大千年世家蜷于一地,同样少不得利益冲突。

    孔承厚按捺住心中不满,阴阳怪气道:“那还不如釜底抽薪,直接做掉沈鲤。”

    何心隐死了,沈鲤多半要犁一遍曲阜。

    沈鲤死了,就轮到山东巡抚犁一遍兖州府了。

    孟彦璞见孔承厚的反应,便知小心思被戳穿,不过他依旧面不改色:“贤弟说笑了,都是国朝顺民,别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他顿了顿,叹息道:“我只是怕何心隐坏了事。”

    “何心隐乃抗税杀官的名宗大儒,四海结社的不世大侠,于上面刺过皇帝,于下开坛讲道数十年,其人在坊间的声望实在不容小觑。”

    “瞧他身边的随从,前脚为咱们驱使杀官,后脚就替何心隐鞍前马后,可见一斑。”

    “若是放任其和谈,我唯恐这些乱民立刻便会为其所蛊惑。”

    孟彦璞到底年长几岁,脸皮也够厚。

    眼见拿孔承厚当枪使不成,又开始渲染何心隐如何厉害,探起孔承厚的底来。

    这次孔承厚并没有反应过来。

    他自信满满地冷哼一声:“不必节外生枝!任他再厉害,葛成身边都是咱们的人,除非朝廷甘愿停下清丈,否则断然谈不拢!”

    所谓千年世家,主家往往吃得脑满肠肥,旁支别系温饱都难。

    国朝二百年里,旁系好不容易靠着老孔家的名头打拼出一点家底,竟然说清丈就要清丈,简直岂有此理!

    但凡朝廷不肯收回成命,别说区区何心隐出面和谈了,就算衍圣公想配合朝廷,他们这些旁支别系也绝不会答应!

    孟彦璞听了这话,才知道孔承厚竟然控制着葛成!

    他这才放下心来。

    心里也不免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孔家,旁系尚且有这等底蕴,自己地位相差仿佛,竟拍马难及。

    害得自己空有能耐,却只能看人脸色行事,甚至不得不从眼前这蠢货这里旁敲侧击。

    孟彦璞妒火中烧,面上却不显,仍旧继续试探道:“既然如此,那此后拿掉沈鲤之事,可有我需要配合的地方?”

    巡抚和巡抚之间是不一样的。

    省府县乡一级一级往下施政的,乃国朝正统官吏,所谓科层制是也。

    像当初海瑞的巡抚盐税、如今沈鲤的巡抚度田事,因事设位。

    说难听点,就跟东厂的太监,锦衣卫的勋贵差不多,都是只对皇帝本人的意志负责。

    用波剌斯的话来说,这叫寡头制。

    无论什么事,只要在官僚系统的科层框架内,总是能消化的;而如果国朝搞寡头制,就会像现在这样,国将不国,民乱四起。

    是故,为了清丈能够拨乱反正,沈鲤这种巡抚,必然要拿掉。

    这是历来的老传统,每次路数不一样而已。

    至于这次具体如何施为,殷诰、孔承厚在他婉拒组织邹县民乱后,并没有向他透露。

    孔承厚并没有察觉到孟彦璞的试探,只是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无甚需要帮忙的,观其自败便可。”

    孟彦璞最是熟悉孔承厚的性子。

    他见孔承厚鼻孔朝天,当即露出愚蠢的模样,大惊小怪:“观其自败?”

    “莫非朝中还有与你我一样,反对清丈的大员?”

    按照惯例,只要自己显得足够蠢,孔承厚必然开始好为人师,不耐烦又得意地高谈阔论起来。

    果不其然。

    孔承厚鄙夷地瞥了孟彦璞一眼:“文华殿上尽是新党,哪里还有反对清丈的大员。”

    孟彦璞望眼欲穿:“那贤弟的意思是……”

    孔承厚矜持地昂起头:“用皇帝的话说,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他卖了个关子。

    孟彦璞打蛇随棍上,茫然摇头。

    孔承厚这才心满意足地解释道:“沈鲤这厮,生不出儿子,愤世嫉俗,迂直无脑。”

    “这厮巡田以来,主张秋风扫落叶,快刀斩乱麻,用最强硬的态度,以最快时间完成清丈。”

    “到山东之前,巡田衙门在北直隶的复核只用了一月,做事粗暴,不近人情,弹劾失职官吏若干,抓捕有罪豪右无数……这些人在朝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就罢了,甚至还引得赤民打扁担。”

    “光就这事,保定府、直隶巡抚,就先后上疏弹劾沈鲤。”

    “甚至申时行也出面劝诫,说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撞见困难详细讨论,遇到反对抽丝剥茧,朝廷应当以最安稳的姿态,完成这次清丈。”

    “最后虽然皇帝出面按下了争端,但……你说这民乱之事一出,再把沈鲤意图杀戮百姓的事好生炮制宣扬,中枢会闹成什么样?”

    孟彦璞闻言,露出恍然之色——这下就不是佯装了,是当真恍然。

    孟家的底蕴到底是比孔家差了一筹,朝中局势知晓得不甚清楚。

    孟彦璞虽一度隐隐有所感,却是雾里看花,不甚清晰。

    如今一经提点,他陡然反应过来!

    是啊!哪有铁板一块的结社!朝廷又哪有不党争的时候!

    即便皇帝南郊祭田时大肆贬谪,淘汰精粹,朝中只剩下新党,也免不了党争。

    革新这种事,总有人因为不够激进,被打入温和派——申时行那种温吞性子,遇到沈鲤这种迂直之辈,双方不起分歧才是怪事!

    孟彦璞试探得差不多了,当即准备告辞。

    不过方一动念,他似乎又想起什么。

    他看向孔承厚,再度露出愚蠢的神情,装模作样问道:“说起来,即便沈鲤倒台,皇帝无非就是重新换个人来罢了,届时又如之奈何?”

    清丈可不是某一个人的意志。

    嘉隆以来,朝廷的田赋根本收不上去,盐税改制前,朝廷一度都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清丈这个决定根本就是朝廷求生本能爆发。

    不是一个沈鲤下台就能停下的。

    孔承厚再度矜持地昂起头,嘁了一声。

    他显得胸有成竹:“换人是必然的。”

    “不过,若是同样迂直无脑,不近人情,那也要不了多久就要被赶回去,隆庆年间的海瑞,如今的沈鲤,莫不如是。”

    “而若是那种明白事缓则圆的大员接任……”

    孔承厚顿了顿:“你知道孙丕扬在南直隶怎么做的么?”

    孟彦璞茫然的神情给出了答案。

    孔承厚意味深长:“以休宁县为例,以休宁编户的三百一十里为基础,一里为一图,设图正;将县城之内的十里分成四隅,设隅正;县城以外的三百里分为三十三都,设都正。”

    “此三正,务得端靖长厚者一人职之。”

    “清丈的田土纠纷,也由三正调解,官府概不出面。”

    “孙丕扬独独只要求,田亩数较往年溢额三成。”

    “你说,是不是双方都有了交代呢?”

    孟彦璞心中一动。

    他先是夸张地感慨道:“孙立山忠君爱国,又不失人情,实乃敦厚长者。”

    旋即才露出尾巴来:“那,咱们如今这位余巡抚可是敦厚长者?咱们要不要算计一二?”

    听到余有丁的名讳,孔承厚立刻神情肃然。

    他板着脸,居高临下道:“孟兄不要妄动,余有丁是殷总督的学生,先留给殷诰去劝说,再行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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