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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雪霁风温,霜消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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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 雪霁风温,霜消日暖 (第3/3页)

这个地步,跟马上皇帝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几场胜仗了!

    甚至武宗皇帝临时起意的督战,其掌控力恐怕也未必能比得了今上。

    当年英宗皇帝有这雄姿,又何至于被瓦剌裹挟至塞外深造数年?

    “唉。”

    皇帝驻足负手,摇头叹息。

    申时行识趣凑上前:“陛下运筹于帷幄,各营军容焕然一新,又何故叹息?”

    朱翊钧摇头不语,沉默片刻后,才感慨道:“朕只是一时感慨。”

    “我朝从来不乏名将,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多不胜数。”

    他抬起手,指着正在马上御射的俞大猷。

    旋即又转向庞成裕等人:“我朝也不乏用心任事,有勇有谋的军官,眼前这些,都是朕随手捡出来的。”

    “至于兵卒,操练不过几月,便有这等军容,朕也实难挑他们的刺。”

    朱翊钧环顾跟随在身侧的一干文武大臣:“你们说,这些年怎么就至于军纪涣散、烂泥一团,顺义王杀到京城了,都还在哭哭啼啼呢?”

    一众朝臣神情各异,或赧颜而笑,或羞愤低头,或陷入沉思。

    也不乏有人暗自瞥向三娘子。

    后者面无表情,并不觉得尴尬,反而目光越发凝重,皇帝坦然得可怕,只让她想起一句话——知耻而后勇。

    “定国公,你来说。”

    皇帝开始点名,方才较射完回列的徐文璧,不幸被皇帝点中。

    六箭中三,成绩不佳的定国公,心中感慨着伴君如伴虎,面上恳切下拜:“臣有罪,皆是臣等不严操练之过!”

    朱翊钧摇了摇头,甚至懒得讥诮。

    他转而看向戚继光:“戚卿,隆庆元年,你便奉命回京协理戎政,当时怎么跑了?”

    戚继光闻言,动作不由一滞,浓眉大眼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勉强回道:“回禀陛下,臣才能不足,止有将才而无帅才,虽通晓边事,却短于中枢戎政,先帝知人善任……”

    话说到一半。

    朱翊钧直接当众打断了他:“朕知道,你私下跟谭纶抱怨,京营显贵子弟众多,束手束脚,难得伸张。”

    戚继光额头微汗。

    顾寰等一干勋贵面色惶恐。

    朱翊钧也不再继续为难谁,一面踱步,一面自顾自继续说道:“朕关切京营也不止一时了,近来更是频繁躬擐甲胄,往来各营。”

    “显贵子弟嘛,朕当然知道,朕姑母家的儿子李承恩就是。”

    “他们家开办商行的,做了校尉也忘不了自己是掌柜,于是便私役兵丁,要么叫去给自家商行送货,要么拨去做工打灰,甚至有长达二三年未能完工的项目。”

    “俸禄按住不给,工钱每月只给个一两一二钱,行粮粜卖不得食用,给士卒逼急了,干脆就跑了,剩下一堆老弱,以及吃空饷的空头人。”

    “外人想管束他,又唯恐得因此得罪了他表弟,也就是朕。”

    “不得已,朕只好亲自出面,将其罢官免职。”

    潜规则说出来,自然有不少朝臣面色不太好看。

    皇帝说的是李承恩,却又不止是李承恩。

    各位高官显贵,役使兵卒做做生意,实在太常见了——“官军在京,止堪备做工之役;在边则将领私役而已,供馈送而已。”

    走镖、做工、作坊、砍柴、采药、漕运、护航……可谓是大型雇佣兵中心。

    “就像当初马文升所奏,公侯都督指挥等官,但知家室之营,金帛之积,轻裘肥马之事,尚兵机职策之罔知。”

    朱翊钧走到靶前,目视前方:“值此大阅,朕亲自出面,将一干‘显贵生意人’都遣送回了各家,‘雇佣兵’才有喘息之机,得以日常操练。”

    “但朕事情不少,总不能时时盯着京营,让大家都体面。”

    说到这里,再不请罪就不识趣了。

    群臣纷纷下拜:“臣等有罪!”

    一干外臣不尴不尬,只好随着大流,一同下拜。

    朱翊钧摇了摇头,引弓搭箭,凝神端视:“如今朕有言在先,诸卿且回去告诉各自的显贵子弟……”

    “京营将士,专门兵事,不得经商!”

    “再有私役,以擅调禁军论处!”

    箭羽离弦,透入靶心。

    场上一时噤声,耳畔只闻弓弦嗡鸣余音。

    禁令往往流于纸面,但以皇帝目前对京营的控制力,没人会质疑能否言出法随。

    至于边军?

    皇帝识趣没提,做臣下的也默契地没有贴上去追问。

    朱翊钧一箭中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转过头顺手将弓递给张宏,吩咐道:“大伴带诸陪臣去试试。”

    外藩射箭,自然要离皇帝远点,否则伸手挠痒便被禁军以为可疑,砍杀当场,实在不是什么美事。

    李增落在人后,对着皇帝又是一阵马屁,才跟着太监离开。

    等李增走后,朱翊钧才又与张宏压低声音嘱咐道:“待会朝鲜这厮若是贿赂大伴,大伴收下即可。”

    张宏心领神会,对皇帝对了个眼色,行礼告退。

    “忠顺夫人,不妨先随朕去东西两官厅再看看。”

    朱翊钧出言叫住了欲要紧随其后的三娘子。

    后者情知皇帝要与自己商量正事,默默顿住了脚步。

    朱翊钧挥手让侍班官等跟远些,领着几名二品大员以及三娘子,踱步走向阅武门内的瓮城。

    一路上自然少不得寒暄。

    “……说到此事,当年谁人不知‘封贡事成,实出三娘子意’?”

    “夫人切切慕华,远胜辛爱黄台吉,扯力克之流,朕都看在眼里。”

    “可惜女儿身,恨不能封王!”

    三娘子到底是塞外牧民,偶尔打一打哑谜就算了,实在受不了这些虚头巴脑的话。

    她高高在上习惯了,腹诽之余,竟下意识回头瞪了皇帝一眼。

    旋而自觉不妥,又连忙改作谄媚一笑。

    朱翊钧没心情欣赏异域风情,只觉被弄得不尴不尬。

    不过好在皇帝当了这么多年,脸皮厚如城墙。

    他走在前头,迈步进了阅武门,顺势与三娘子轻咳一声:“说正事罢。”

    “俺答汗什么时候死?”

    三娘子闻言动作一滞,显然被皇帝突如其来的直白惊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恢复自然,假意打量着阅武门内的构造,口中斟酌言语:“这个冬天熬过来了,暂时还死不了。”

    “若是陛下能助外臣压服恰台吉,辛爱黄台吉,扯力克等部,顺义王什么时候死都一样。”

    九岁就被老头强娶,要说有什么深刻感情,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眼下还需要借助俺答汗的名分号令诸部,救治自然尽心尽力。

    等到没了用处,药石一停,俺答汗也就两腿一蹬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缓缓道:“俺答汗死后,忠顺夫人万万将右翼捏在手里,不说令行禁止,至少也要约束部众,不得滋扰互市。”

    “宣大帅臣那边,朕亦会关照。”

    宣大这边的互市,跟朵颜卫那边的情况不一样。

    朵颜卫是被打服的,情况简单,互市又在蓟镇眼皮子底下,万历三年开的宽河互市,现在已然常年开放了。

    宣大就不一样了,各部杂居、汉蒙杂居、加上大同镇本就情况不稳,嘉靖年间就反叛过两次,情况比较复杂,互市也就一年随机约定开放那么几天,严阵以待。

    即便如此,还总有部族客串盗贼,打劫过往商贩,乃至侵略互市,没个安稳的营商环境。

    就这,还是俺答汗极力约束的结果。

    往后这个职责,就得交到三娘子手上了。

    三娘子闻言,几乎毫不犹豫便在心中应承下来。

    俺答封贡是她进言的,这些年双方互市也是她在维持,辛爱黄台吉此前欲推翻朝贡事,也是她一力驳之——“天朝所以待我者甚厚,岁通贡市,坐享全利,而无后忧。孰与夫冒矢石,出万死,幸不可知掠获也。”

    皇帝所提的,本就是双方合作的基础,甚至算不上条件。

    至于话里话外的支持,三娘子自然也听出来了。

    明廷的支持当然有十足的分量,否则大同的边臣也不会说她这些年是“益挟天子宠,灵耀诸部”了。

    唯一的顾虑就是,不知道皇帝此番要价几何。

    她沉吟片刻,干脆还是直接问道:“陛下圣德天恩,外臣敢效犬马之劳?”

    朱翊钧一时不答,反而神色略有犹豫地转过头看向身侧一干重臣。

    王崇古默默颔首。

    礼部尚书汪宗伊更是投来勉励的神情。

    朱翊钧回过头,直视眉头紧皱,揣摩不止的三娘子。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忠顺夫人,做朕的义女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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