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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纱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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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纱浆 (第2/3页)

第一天,便派民兵们在群山的外围挖出来几十道断断续续的宽大沟壑。正常人也确实会觉得他是在挖战壕。当斥候回报隆议外围地形时,爱梅德指尖在地图的山脉纹路上划出灼热轨迹,这些绿色恶魔的巢穴,该用火焰来洗礼了。

    待到战壕挖完,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在一个平常的夜晚,一缕青烟从山上升起,随后的几天,大火将所有青山全部烧成了荒山。至于,死了多少人,爱梅德派人整整统计到了第二天早上,并不是因为数完了,而是因为天亮了。

    焦黑的毒株在火中蜷缩成胎儿姿态,腾起的烟雾里漂浮着银蓝色光尘,仿佛万千溺亡的月光正在集体升天。爱梅德知道这是索帕汁液汽化的剧毒,飘落的灰烬在他肩头堆积成黑色雪冠,焦糊味裹挟着诡异的甜香在夜风中蔓延,噼啪作响的索帕植株像千万个垂死巫婆在尖叫。

    索帕叶在热浪中卷曲成千万只耳朵,倾听着汁液沸腾的嘶鸣。当灰烬落在士兵铠甲上时,每个人都闻到了童年烤红薯的甜腥。叶片的滋滋声,听起来竟像无数枚金币在钱袋里摩擦。冲天火光在夜幕中泼出橘红色巨响,每簇火苗的爆裂声都对应着不同音高的惨叫。乐师出身的逃兵突然跪地呕吐,他听出这是《安魂曲》第三乐章的和弦。

    此前,并不是没人想到会采取放火烧山的计划。但山上的索帕太多,那可都是钱啊,烧山与烧钱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之前大队长多次剿匪从来没敢烧过山,也正是因为此种原因。可这位大元帅似乎根本不管不顾,完全不考虑后果。

    粘稠的植物汁液在高温下化作银色溪流,爱梅德用剑尖挑起一簇冷却的胶质:“知道这像什么吗?”他对着惊魂未定的大队长微笑,“传说中女神编织命运时漏下的白纱。”看到一脸肉疼的大队长,爱梅德反而愈发平静,“让手下的人做好战斗准备,就这两天了。”

    民兵们并没有因为烧山的行为产生负面情绪,毕竟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就算少了几座山的资产,肯定还是赚的。但多少总有些不安分的人,最后无一例外都被爱梅德找到,当众处决,以儆效尤。

    在准备作战的日子里,也不知是从哪个营里流出的不良恶习,居然开始聚众赌博了。有意思的是,输家大多数都是本省的缉毒大队以及各地散兵,而赢的人则是帝国方的军官。他们还约好了似的,暂时没管他们要钱,并且承诺:“这样吧,大家都挺辛苦的,咱们先打仗,这账嘛,日后再算,如果打了个大胜仗,我心情好,钱就不用还了,怎么样?”这一举动,让不少本地士兵高兴极了,对帝国士兵的好感大大增加,各方的感情也进一步加深。

    双方真正的战役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仅仅是几次规模不算大的战役。每次,顶在最前面的都是爱梅德自己的嫡系以及其他帝国主力,大队长领导下的本省军人基本都只负责侧翼包抄,而民兵们仅仅被安排去善后支援这类相对危险系数较小的任务。可最终的伤亡比例却完全相反。

    帝国军死伤最少,战死的仅仅几百人,本地士兵次之,约莫死了几千人。最惨的要数民兵,不算上重伤的,光战死的就有几万人。这次,爱梅德完全敢摸着良心说话,他一切战术安排都没有刻意,仅仅是用最最普通一般的战术,更没有故意让民兵们当炮灰送死。结果就是这样,他本人一点不意外,而士兵们虽然震惊于伤亡比例,但毕竟自己真刀真枪地干过,所以明白原因,也就没有过多的怨言与不满了。

    燃烧的索帕灰烬乘着风越过莫亚欧岭,当第一片闪着银光的碎屑落在珀莱总督府的金顶时,正在清点赎金的小索彪突然打了个寒颤。

    战役到了中后期,达到了一种奇特的平衡状态。双反的对战规模越打越小,伤亡一降再降,后来,每天擦破皮的人都屈指可数。

    隆议帮一退再退,地盘越收越小,再退下去,恐怕就只能跑去海上了。爱梅德没有下令继续推进,反而网开一面,留给了敌人撤退的缺口,后勤补给虽然消耗不小,但逼得太急恐怕会有不小损失。他选择了劝降,毕竟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没几天功夫,便有小股部队趁着夜色投降。爱梅德收缴了降兵的武器,将他们安排到了海边高地附近的营地。

    一个月过去了,经过大致估计,敌人恐怕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而这一天,冰雹来得蹊跷,鸡蛋大的冰块砸在隆议帮众铁甲上,奏出的竟是他们昨夜醉酒哼唱的葬礼小调。隆议帮的现任老大再也忍受不住,高举白旗,带着最后一点残余势力灰溜溜地跑到了爱梅德面前,双膝跪地,说道:“元帅,俺们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的都被俺们杀了,就剩这些人了,绝对不敢造次。俺叫——”

    “不用,我不想知道你叫什么?赶紧带着你的人去营地,和你们的人汇合,数数究竟还剩多少。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今晚好好休息吧。”

    “是,多谢元帅!”

    可是,就在当天夜里,爱梅德就把至今为止投降的俘虏全部杀光。一点也不费事,毕竟大多数降兵都已投降很久了,完全想不到会来这么一出,睡得十分安逸。每个隆议帮众的后颈都烙着银色蛛网刺青,当爱梅德的火把照亮逃窜的俘虏时,这些颤动的纹身就像百张正在融化的索帕面具。

    阵亡名单在书记官笔下流淌成河,墨迹在羊皮纸上膨胀成血泡。当写到第2077个名字时,整张纸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一张咧笑的婴儿面孔。

    杀完人之后更方便,可以直接从悬崖丢进海里。尸体坠落时带起的风掀起爱梅德披风下摆,在月光下绽开成转瞬即逝的银浪,仿佛大海正用这种方式吞噬它哺育过的罪恶。

    “元帅,您怎么能出尔反尔!我们这些弟兄是真心投降,堂堂大元帅,怎能如此不守信义!”悬崖边怒斥爱梅德的正是白天投降的领头人。

    “何为出尔反尔?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会放了你们?你们自己也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无可奈何。”

    当降兵的血溅到爱梅德靴面时,他突然想起十二岁的那个雨夜。药铺老板也是这样跪着哀求,而母亲的索帕药瓶在柜台上空荡荡地反着光。爱梅德接过侍从递来的湿巾,仔细擦拭指缝间的血渍,虔诚专注,不容亵渎。

    众人只当他喜欢擦拭长剑是洁癖,却不知他衣袖掩盖的手腕上布满抓痕。那些在深夜发作的瘙痒,唯有鲜血的温度能暂时缓解。剑刃反射的月光与索帕汁液交融成奇异的光膜,像极了那些被他捣毁的蛛神庙里供奉的圣物,既神圣又污秽的悖论体。当小方问及屠杀理由时,爱梅德没有回应,只是将标枪插进岩缝。整整十七次心跳的沉默后,枪尖滴落的血珠在石面拼出了蜘蛛图案。他的身影与坠尸构成十字,爱梅德始终处于阴影中,唯有标枪的反光随着浪声明灭不止。

    隆议此次剿匪行动损伤不小,不过基本都是民兵,帝国军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事成之后,爱梅德信守了承诺,将剩下的十多万民兵安置在了隆议。那么隆议原本居住的人呢?一个也没留,其中也许真的有无辜的人,但爱梅德没有放过。十几万人接手一座空城,绰绰有余了。只不过其中有不少人,战后居然依然选择继续待在军队中。这些人,爱梅德自然是欢迎至极。

    当民兵们搬进隆议空屋时,霉味里突然涌出前主人的气息:妓女的鸢尾花粉、赌徒的铜锈味汗液、学童的松香墨...这些气味幽灵般缠绕着新主人,直到第一个婴儿诞生才消散。

    处决俘虏当天的夜里,降兵其实并没有全杀完,还留了些活口,并不是可怜他们。他们才是最惨的,死都死不痛快。因为没多久,爱梅德便带着这些降兵回到了考尔西,在政府大门前的广场上召集来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当着他们的面,以极其残忍血腥的手段将他们一一处决,过程自然是生不如死,便按下不表。他知道,老百姓们最喜欢看的莫过于此,只是,没人想到他的手段如此残忍罢了。大多数百姓作呕之余都不忘拍手叫好,当然,鼓掌之人中也一定有着不少兔死狐悲之徒。

    闻垚参加完处决仪式之后病了整整一个月,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偶感风寒。总之,对于爱梅德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处处马首是瞻。

    之后,全省所有的毒田全部被销毁,索帕几乎都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有很多老百姓是靠着种索帕为生,这一举措无疑是断人活路。七岁的米亚躲在篱笆后,看着父亲把最后一株索帕苗埋进灶膛。跳动的火舌里,她仿佛又看见母亲临终前抓着银色药瓶的手,那个装着“止痛银浆”的玻璃瓶。当夜,考尔西所有的婴孩突然同时啼哭。更诡异的是,母亲们都在哼同一首摇篮曲,那是隆议帮处决叛徒时的行刑歌。听见这歌声,卖花少女的左手一阵莫名抽搐。后来人们发现,她失踪的哥哥,临刑前曾死死抓住过那只手。

    对面民众,爱梅德没有丝毫怜悯:“田,已经还给你们了,不想饿死,就自己种地,谁还不愿意的话,我只好勉为其难地送他上路了。发展正经的农业或者工业,帝国都会提供帮助,再有任何关于索帕的消息流出,不论真伪,格杀勿论!”

    高压之下,希查诺却没有出现反抗的声音。相反的,老百姓安分了许多。在爱梅德的一番运作之下,还隐隐有着中兴的迹象。而帝国,也因此获利许多。毕竟,原本的希查诺就是一片农林矿产资源十分丰富的地区。

    按照二皇子原本的计划,接下来本该直接转战魏肖侯国,但对照着此时北方阿柯一行人的速度,经过与爱梅德的磋商之后,临时决定派他先去一趟谷错脱行省。

    黑暗中有萤火虫般的磷光浮动,矿工们却说那是被惊扰的矿石之魂。当镐头凿进岩壁时,此起彼伏的叮当声竟与雨林蛙鸣形成对位旋律,仿佛整座山脉是具活着的巨型木琴。

    谷错脱这个被两大侯国夹在中间的战略要冲,此刻正因一场荒唐的劫掠事件陷入风暴中心。当爱梅德接过军报时,指尖在“绑票皇室物资”的字样上重重划过,月光透过帐帘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界线。随后,副官递来了谷错脱的档案。

    这是唯一一个同时与魏肖侯国、格拉芙侯国都接壤的行省。如果贸然进入此地,则必须在东边派兵防着格拉芙,尽管一定是派当地的士兵,但由于具体情况可能十分复杂,所以不可草率行事。

    帝国军如果全军转移到谷错脱,则有可能遭到西北方魏肖侯国的进攻,同时,如果东方的格拉芙再插一杠子,就形成了包夹之势。但事实上,魏肖由于北线的压力,一个不妙就会被南北两线同时夹击。可别以为格拉芙高枕无忧,虽然他们实力强劲,但在它的东北方,兰齐行省同样是一大威胁。东征以来,皇室和马尔斯之所以能一路纵横驰骋,就是因为各方势力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至今为止,魏肖和格拉芙根本不敢采取过于强硬的手段,从未踏出自己的地盘。

    谷错脱处于一个随时可以点燃火药的位置,但好巧不巧的是,谷错脱政府,或者说政府管辖下的军队竟然出了个昏招。他们私自扣押了运往帝国官方一大批运往英珀斯的货物。听着是不是很荒唐?可事实上,这都不算什么。

    谷错脱整体由两大部分组成,北方的珀莱以及其他地区。珀莱是如今的首府,去过那的人恐怕不会觉得这是个贫穷的行省,其豪华程度都比得上马尔斯的不少城市。但除此以外的其他的地方,则是穷得响叮当,也就比哈迪行省稍微好一点,饿不死太多人而已。

    在行省的北方有一座长长的莫亚欧岭,岭的一支余脉正好将行省北部围出一块高地,这便是珀莱。行省的面积稍逊于维泽行省,但现在的人口竟然连维泽的五分之一都没有。可别惊讶,因为在上任总督还在位时,此地的人口连现在的八分之一都没有,如今已经有了重大进步。

    大约六十年前,魏肖和格拉芙双方达成协定,再由皇帝陛下批准,硬生生划分出了一个行省,名为谷错脱。而当时的首府,还是在本省东方靠近格拉芙的一座名为尼达的城市。当年的总督和现在的总督是叔侄关系,名字也恰好都叫索彪,为了区分,就暂且用“老”和“小”的前缀好了。

    老索彪在上位前,成天光知道拍格拉芙侯爵的马屁,但当人家真的扶他上位后,他却翻脸不认人了。老东西将国内所有的异乡人全都驱逐殆尽,他完全做到了一视同仁,因次,魏肖的人也全都被赶跑。要说,他胆子真心不小,当年这两国都是实力超级强劲的诸侯国,丝毫不弱于马尔斯。即便到了如今,虽然衰弱不堪,尤其是魏肖,已经是日暮途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东西之所以敢这么干,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一点油水没有,无利可图,别人还何必来碰一鼻子灰呢。事实也确实如此,两国根本没有理会,因为实在是亏本买卖。

    这位老同志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脑子也不好使,所以恨透了读书人,整个行省之内,所有学校全都被他关停。原本,行省内就只有些茶叶水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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