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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开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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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开棺 (第3/3页)

着人群,漫不经心地道:

    “各位且看个清楚,鬼相公到底是人是鬼?”

    既是邀请,亦是恐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才像是当年朝堂上狂傲不羁,与她针锋相对的大将军顾昔潮。

    这些坑害无辜女子,将她们魂魄配作阴婚的愚民,虽然无法被世俗的法度惩治,但顾昔潮却为他们定下了自己的刑罚。

    今日,胁迫这群愚民看清自己惧怕了数年的“鬼相公”真面目,何尝不是一种酷刑?但就此破除愚昧执念,于他们,又何尝不是一种慈悲?

    慌乱后撤的人潮中,顾昔潮逆流而行,从雪地里抽出久候的雁翎刀,一步步走向那座棺椁。

    在他凌厉的目光中,四名军士刀尖抵住棺椁四角,齐力一把撬翻了棺材板。

    那棺椁一开,深不见底的棺内一片浓黑,半晌无声。

    军士正要上前探看,忽有一道黑影从棺中蹦出,一出来便往高处逃窜,却被漫天箭雨一箭射穿了腿股,闷声倒地,最后,被布在院中的大网一下子罩住了。

    骆雄飞步上前,狠狠地踩住那人执刀的手掌,咬牙道:

    “好一个鬼相公!还想跑?”

    那藏于棺中的黑衣人转过身来。只见他身着紧领胡袍,项上戴银圈,一番异族服饰,却是汉人模样。

    骆雄一看到他身上的异族穿着,冷笑道:

    “怪不得这些年我们一直找不见人,原来是他贪生怕死,乔装成了羌人。”

    那男人被网缚得严严实实,目中含恨,唇角胡茬髭须杂乱,眉目深凹,额鬓有一道长长的旧疤。

    他在网中挣扎无果,朝着顾昔潮膝行过去跪倒,声嘶力竭地道:

    “九郎,这些年我知错了。求求你留我一命,你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啊……”

    顾昔潮目视前方,面色比寒天冻地更为冷肃,道:

    “四叔,太迟了。这句忏悔,你晚了十五年。”

    他的声音很沉,像是从最深的崖底传来的一声叹息。

    可下一刻,叹息落地,化为泡影,声色震摄如电:

    “且不论当年之事,如今你为一己之私,装作鬼相公,利用迷信草菅人命,我便不可能再放过你。”

    顾四叔手掌抵在雪地上,挠出深深的印子,发出不甘的低吼。

    顾昔潮神色漠然,袖手道:

    “北疆边防将士素来严查出入边关之人,唯独在蓟县,鬼相公的喜丧行队,都不敢细查,草草放行。从蓟县到崤山,再抄近道入云州,是一条极佳的逃逸路线。”

    “近日,你们为了尽快脱身,变本加厉,不惜杀害平民,伪装成鬼相公所为,只为更快逃出关外。”

    “你杀了蓟县那么多人,血债需得血偿。”

    沈今鸾想起前夜的阴婚,那几名逃犯也是躲藏在棺椁之中,却被顾昔潮识破。

    那日,顾昔潮杀了所有潜逃之人,不留一个活口。因此,还留在蓟县的逃犯得不到消息,以为他们已成功逃往云州,今日便又故技重施,暗度陈仓,借喜丧出关。

    却没料到,顾昔潮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一众军士得了令,拔出刀来,向网中的顾四叔围了上去。

    眼见夺命的刀光一寸一寸逼近,男人疯一般地拨开网绳,朝着顾昔潮的背影大喊道:

    “九郎,你不就是为了你大哥顾辞山才追杀我那么多年?你大哥,就是沈氏害死的!我、我知道他的尸骨在哪儿!”

    “顾辞山”这三个字,是沈顾两家,沈今鸾和顾昔潮之间,这一场旷世血海深仇的根源。

    一听到那个名字,纸人里的沈今鸾目光骤然一凛。

    顾昔潮同时猛地攥紧了手,缓缓地转身,面对着她,素来波澜不惊的的眸底涌起唯有她可见的惊涛骇浪。

    这一瞬,沈今鸾感到,顾昔潮是在定定地看着她。

    而她,也回望顾昔潮,双目之中,再无遮掩,再无惧色。

    这样彼此熟知的目光,只属于当年的皇后和大将军。

    光阴如梭,死生如昨,一人一鬼的目光在这一刻交织,不死不休地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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