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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五章:赵太后的箭,真心换真心。要寡人杀寡人亲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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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九十五章:赵太后的箭,真心换真心。要寡人杀寡人亲弟,是吗? (第3/3页)

宗室人员没有一个受到审讯。

    不是他曾祖王父下的令,便是他父亲下的令。

    未审即斩!

    宗正府内,浸满了那些他原来恨不得都去死的叔父伯父们的血。

    少年走得有些慢,脚步踏过一级级青石阶。

    每级都阴刻《傅籍律》条文,律令文字被经年步履磨得圆钝。

    走到第七级时,前方宗正府内突然传来金铎声。

    他循声看去,见到十二名捧牍史疾步而过。

    他默数着人数,走过了最后两级石阶,站在了宗正府外门前,影壁投下的阴影恰巧笼住他全部身形。

    “公子,请解剑。”宗正府门口的府兵声音有些冷,甲胄下的眼睛像冻硬的鹅卵石:“拜见赵太后,请留步。”

    嬴成蟜点点头,想要从赵太后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去解下腰间秦剑。

    未遂。

    赵太后攥得很紧,特别紧。

    “母后,没事的。”少年小声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个屁数!你不知道你这次闹的事有多大!”赵太后痛骂一声。

    蹲下身,两手抓着嬴成蟜双臂,那张天生妩媚的脸上满是肃容,泪珠将坠未坠地挂在媚眼睫梢:

    “为母只能送你至此,为母不能闯宗正府,不能恶了宗正。别怕,为母会保护你的,你不会有事的。”

    “母后,你知道我的。你不能简单地用年龄来想我,把我真的当一个稚童。”少年直直地盯着赵太后的眼睛,瞳孔里跳动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火焰:“我不走,局面对王兄最为有利,你却偏要我走。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呢?”

    “你疯了吗!”赵太后表现出少年意料之外的激动,指甲在少年锦袍肩部抓出丝缕:“你要以性命助你兄吗?”

    “也不一定是必死的局面吧,我有动手的理由。”

    “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死了,白家在看着!老秦贵族都在看着!政儿为了服众,必须对你严厉处置。你不死也要下囹圄!一辈子难以出来!”

    “我接受。”

    “我不接受!”

    “……”

    “我说过,你是我的儿子。”

    “母后,我有母亲。”

    “我知道你这竖子不拿我当母。”姬窈窕纤指插进次子头发,轻轻捋过,自嘲一笑:“我还知道你看不起我的作风,你这个贤德的君子看不起我这种放荡之人,正常。”

    “……”

    “没事,不重要。”姬窈窕缓缓起身,裙裾扫过石阶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你怎么看我,是你的事。与我有关,与我如何待你无关。母亲对儿子再伤心,也不能不管啊。别怕,真要是下囹圄,为母陪着你一起。”

    “母后该走了。”嬴成蟜偏过头,抿紧的唇线割裂了冬日冷光。

    “哭了?”姬窈窕捂上次子耳垂——冻得通红,似要滴血。

    你哭个鸟啊?”她笑骂,另一只手揩去次子眼角泪珠,俏脸凑到次子面前:“现在知道怕了?啊?有孤陪着你,你哭甚!孤为你所累都没哭!”

    “我没哭!我不怕!”少年拨拉开赵太后的手,瞥到赵太后手指上的水痕,急忙改口道:“冻的!我是冻的!天太冷了!”

    日头西落,气温下降,天确实很冷。

    少年步入宗正府。

    赵太后看着少年为官员领引,看着少年背影消失,深吸一口冷气。寒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不及心头绞痛半分。

    这口透体寒气,将她的思绪带回了比秦国更冷的赵国,比咸阳更冷的邯郸。

    赵国那些公子们以残害她的儿子取乐,对她的儿子极尽侮辱之能事。

    每一次她的儿子出门,她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的心很疼,跳舞的时候疼,等待的时候更疼。

    可那时的她能做什么呢?

    日渐衰微的家族全靠曾祖王父一个人撑着,病榻上的曾祖王父只能保证他们母子不死,就连将他们母子安置在蔺家都做不到。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她给儿子讲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麻木,麻木着说。

    她的儿子很懂事,从不喊疼,从不在她面前哭诉。

    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不断增加的伤痕不是凭空诞生,而是痛苦迭加的烙印呢?

    她从不问她的儿子疼不疼。

    问了有用吗?

    能解决了吗?

    儿子不想让她担心,她也不想让儿子担心。

    秦国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这是个漫长而无止境的等待。

    她每天都在硬扛,却不知道还能和儿子扛多久……

    得知秦王通讯赵国,要求其母子返秦的那一天。除了她的儿子嬴政,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欢喜,多解脱。

    这是她的新生。

    而她的第二条性命,是她第二个儿子带给她的。

    她曾对第二个儿子报以深深戒心,从政儿为太子之前,到政儿为王以后。

    她的疑心,被这个比政儿小两岁的孩童用真心击得粉碎!

    赵人,快意恩仇。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竖子既真心待我,为母必还以十倍!

    九级青石阶下,堆着五百余人,长枪林立如黑色荆棘丛。

    这五百余人一拥而上,她姬窈窕还真招待不来。

    队伍最前,骑马的孟暗神色阴暗。

    与孟暗背后构筑成秦国基石的老秦世家相比,能让她爽到死的五百余人又什么都不算了。

    姬窈窕呼出一口白气,朦胧了孟家家主孟暗和其身后的五百余人。

    “政儿让我坚持活着,蟜儿让我活得自在。”少妇年龄少女皮肤的姬窈窕妩媚一笑:“我姬窈窕的命是我儿子给的,我可以死,我的儿子不能死。”

    她现在可是秦国实权太后,她能做的事可比一个赵国舞女多太多了!

    登云履碾碎阶前冰晶,如碾碎当年欺辱。

    赵太后走下九级青石阶,翻身上马,猛得一拉缰绳,骏马人立而起!

    “滚开!”她厉喝一声,劲甩长鞭,炸出空响。

    险些被射死的孟暗知道这疯太后是真敢撞上来,率先驱马让路。

    其后五百余人纷纷让路。

    姬窈窕策马扬鞭,骏马在众人分开的道路中迅速奔驰,如一道闪电。

    驾驭闪电的赵姬柔顺发丝尽数后扬,拉直颤抖,看其身英姿飒爽,看其面妩媚动人:

    “驾!”

    马鞭抽马屁,闪电“咴”叫一声,提速狂奔。

    须臾,中宫大门的铜钉上,映出姬窈窕眼中熊熊烈焰。

    “一个都不能死。”她似在立誓。

    中宫,议政殿。

    青铜鹤叼了一夜烛火,流下的烛泪在地面凝成血红色湖泊。

    翌日,信宫前殿。

    大朝会,专为长安君而开的大朝会。

    朝堂下熙熙攘攘许久。

    群臣吵累了,暂歇息。

    一直不语的秦王政向下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十余年不上朝的白家老家主白甲身上。

    手指敲打着座椅扶手,其上玄鸟纹崭新。

    “西公的意思,是要寡人杀寡人唯一的亲弟弟,是吗?”秦王政轻声问,不置可否。

    殿外,寒风呼啸,透过宫门缝隙刮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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