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开宗立派! (第3/3页)
?”
张潮道:“大概一年前我就在思考「不在场主义」,我已经和自己对话了无数遍,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说出来。”
大江深思了一会儿,进一步问道:“其实你的「不在场主义」还有一层——如果一个作者在处理蓝本的时候太过于投入,即使他在实际经验中是‘不在场’的,但在心理层面上,已经成为了‘在场者’,也就无法做到你说的构建。”
张潮闻言不禁坐直了身体——大江不愧是大师,有些话自己没有说,人家就想到了——认真地道:“是的。‘不在场’最重要是心理距离、情感距离,而非物理距离。
「不在场主义」不排斥情感介入,而是情感必须经过淬炼,不能是一种不由分说的共情、不由自主的倾注、不胜其烦的宣读……
其实这也不是我个人的创作经验,而是很多伟大的前辈已经实践过了——只不过他们的声名太煊赫,创造的文学概念太耀眼,导致这种具体的‘技巧小道’,没有被关注。
我是个小人物,只不过把从他们的字间行隙里漏下来的金子扫到了一起而已。”
大江健三郎哈哈笑道:“这么谦虚可不像你,张潮桑!石原要是还能醒过来,看到你用这样地态度说出这种话,说不定又要昏厥过去。”
张潮认真地道:“在真正伟大的作家面前,谦逊不仅是一种美德,还是对文学本质的敬畏。”
大江好奇道:“那你说说,是哪些作家启发了你?”
张潮慢慢地一个一个梳理道:“首先是卡夫卡。卡夫卡从未到过美洲,甚至不会英语,却凭借布拉格犹太社区的经验,在《美国》中创造出比现实的美国更具预言性的现代空间。
他告诉我,文化距离会迫使作家放弃表象描摹,转而捕捉文明内在的特征。
然后是翁贝托·埃科的《玫瑰之名》,这部里,作者设置了四重叙事框架,通过现代学者、中世纪译者、修士手稿、当事人见闻,构建了层层迭套的叙事迷宫,使真相始终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
他告诉我,多层级叙事结构可以消解单一视角的局限性……”
大江健三郎插话补充道:“《少年的巴比伦》就有《玫瑰之名》的影子。”
张潮笑道:“是啊,那是我的初次尝试。”
大江道:“很难想象以你的年纪,怎么会读这么多的书——尤其是埃科。他很有名,但是如果对欧洲文化、符号学、神学……这些深奥的知识没有一定的了解,《玫瑰之名》其实没有那么容易阅读。”
张潮道:“其实我并没有全部读懂——我只从读懂的那部分,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大江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道:“还有谁?”
张潮“哈”得出了一口气,道:“实在太多了——马尔克斯写《百年孤独》前,刻意将童年听闻的家族故事搁置了二十年;纳博科夫用英语写作;福楼拜在塑造包法利夫人时,通过大量查阅社会新闻与医学档案替代个人经历……
哦,还有海明威,他的电报体写作本质上是种不在场策略——删除主观形容词,用动词链条构建客观场景。这种语言洁癖帮助他抵御了记忆的潮涌,这才培育出了冰山般的叙事张力。
太多太多了,我数不过来——我不是在建筑一个‘空中楼阁’,而是你们——大江先生——你们这样的伟大作家,已经在不经意间搭好了框架。
而我做的,只是踩在梯子上,伸手去摘那个苹果而已。”
大江闻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对于他这样一个一向严肃,甚至有些阴郁的严肃文学作家来说,这样的“失态”并不多见。
效果之后,大江对张潮道:“并不是我们搭好了梯子,而是只有你看到果子,还发现了梯子。「不在场主义」、「不在场主义」……”
大江嘴里一边念叨着,忽然站了起来,对观众道:“「不在场主义」是由在场的各位见证产生的。人生中能够亲眼目睹一个全新的文学理念诞生,是一件幸运的事!”
说罢,带头为张潮鼓起掌来。很快,现场的掌声就响彻了演播厅,也响彻了代表团所在酒店的大堂。
围在电视机前的众人,此刻仍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张潮的「不在场主义」,就这么被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盖章认证了?
这都什么网文才有的情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