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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第 2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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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7 第 207 章 (第3/3页)

笔,走到桌前,蘸了蘸未干的残墨。笔悬在半空,却不知该写些什么。毕竟,他没资格知悉公主的名字。

    宝珠不耐烦了,伸手夺过笔来,把他赶到一旁,而后笔走龙蛇,将杨行简、杨芳歇与随员三人、所带牲口等一应信息迅速写在纸上。

    韩筠早将她的笔迹观赏揣摩过无数遍,一笔一划都刻在心间。她果然用的假身份,但只看这几行字,心中再不怀疑。待宝珠写完内容,韩筠赶忙在纸张边缘签上批文与自己的姓名,并加盖官印。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宝珠收起公验,再不理会韩筠,大步朝门口走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韩筠心中有千言万语,急切之下脱口而出:“河汉分霄壤,烛烬始逢君。欲叩闺中字,可期鲤素闻?”

    宝珠转过头,冷淡地回了一句:“名随逝川尽,参商隔幽明。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说罢迈出门槛。

    她的语气与步伐都如此决绝,韩筠心下凄然,却也无法可施。快步跟上欲送她一程,谁想人刚转过廊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静谧的庭院寂寞空旷,只能听见秋风拂过树丛的沙沙声。空气中依稀残留着一丝幽微淡雅的香气,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一切仿佛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

    韦训背着宝珠,低着头走在无人的街巷中。不像来时那般飞檐走壁、奔跑如风,他不紧不慢迈着步子,用平日赶路的寻常速度前行。

    丑时已至,除了打更人和巡逻的卫士,街头没有任何行人。

    宝珠困意上涌,呵欠连天,原本赶着回旅店歇息,见他走得这么慢,心下奇怪,伸手去摸他的脸。韦训立刻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自从他吃了周青阳的药,身上肌肤没有以前那么冰冷了,有了一丝温度。宝珠歪着头问:“你累了吗?”

    “没有。”韦训闷声闷气地说。

    宝珠想到他身患疾病,深夜来回奔波,或许是很难受了,便试图挣脱下来:“我自己走。”

    韦训一手托着她,另一只手瞬间抓住她揽在自己脖颈上的双腕,牢牢固定,强硬地说:

    “我背得动你!”

    他从不曾禁锢她的任何行动,此刻却坚持不许她下地。宝珠动弹不得,听出他语气有些奇怪,追问道:“究竟怎么了?”

    “地面泥泞,你就别下来了。”韦训随口敷衍了一句。

    究竟怎么了呢?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她与韩筠交锋时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他都在梁上瞧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分亲近之意。可是她们能在一张纸上写字,用诗句对答,自己却云里雾里,半句也接不住。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好似幼时修习闭气功夫,每次都被憋得快要溺亡,难受至极。也正因如此,他并没有按照事先约定,等她刚迈出门槛,便迫不及待一把捞走。

    过了一会儿,韦训颇有些酸楚地嘀咕:“我也曾给你戴过孝的,还记得吗?”

    翠微寺那一幕清晰浮现,彼时他淘气促狭的神情犹在眼前,让宝珠恨得牙根痒痒。对这种奇怪的胜负欲,宝珠很是无语,皱着眉头道:“当然记得,好险没把我气死。这种事也要比个先后输赢?”

    韦训没有作声,只是闷头往前走。当时是故意讥讽戏耍,未曾想,千里之外被回旋镖击中,自作自受。

    “入墓之宾,只你独一份。下一个敢盗我陵墓的,我饶不了他。”

    下意识察觉到什么,宝珠解释了一下诗中意象的含义:“参与商,是天空中的两颗星星。一颗在西,一颗在东,一方升起时,另一方已经落下了,此出彼没,永不相见。等过了中丘县,我们跟姓韩的就再没交集了。”

    城内弹丸之地,以韦训的脚力,从这一头奔行那一头也用不了多久。可他偏要慢腾腾地走,又不肯让她下地。随着他稳健的步行节奏,宝珠打了个呵欠,再难抗拒睡意,下颌放在他肩上,头脸相依,不一会儿便昏昏睡过去了。

    听见她安详的呼吸声,韦训再次放慢步伐,竭力延长抵达旅舍的时间。

    参与商,此出彼没,属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原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两颗星星,只因绝无仅有的意外才有这场偶遇。可抵达终点时,注定要分道扬镳,天各一方。

    从开棺盗珠之日起,韦训自问于心无愧,从没干过不齿于人的事。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却生出了一种贪婪念头,那是与旅行目的完全相悖的渴求。

    他不想放她下来,不想松手,他希望这条路无穷无尽,永远走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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