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章·“他们答,人间。” (第2/3页)
他缓缓张口。
“我希望,不再遵从那棵树给我的责任。”
他不想毁灭了。
……
如盲人摸象,不能见其全貌。
若得月光照,渐渐识之,是为佛性。
出世,入世。究竟何为?
……
那年,苏琉锦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很冷的冬天。
北疆的铁骑收买了亡灵族,打入了王城,英勇的骑士们挡不住亡灵的骨刃,血洒城池。
眼看,即将城破人亡。
士气低落之际,突然,一位英勇的黑发骑士拔出剑刃,以一人之力斩杀上百亡灵。她声称自己来自神山,将带领战争走向胜利。众人闻言,将她奉为“圣女”,跟随在她的左右,随她征战沙场。
“圣女”千琴的旗帜之下,战士悍不畏死,民心可用。
这时,愚蠢的国王听信大巫师谗言,认为只有焚烧善良的灵魂,方能平复亡灵的进攻。但国王烧死了许多骑士,亡灵族依旧没有停下。
“烧!继续烧!这都是因为那些骑士不够善良,亡灵才没有停下!”大巫师如此声称。
越来越多的骑士死去,人人惶恐不已,王城陷入混乱。
年节当晚,千琴邀请苏琉锦单独喝酒。
黑发骑士大马金刀横坐于案,一杯又一杯缄口饮酒。苏琉锦似有预感,沉默地望着她。
“啪!”千琴放下酒杯,醉眼笑道:“琉哥儿,这些年来,你容貌从未变过,我猜到了你的不简单,但我不会追问。我今天,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她醉言醉语,说起很多事。
她说起陈平前些天战死,肚腹被亡灵剖开,里面竟都是稻草。原来陈平预感到战事不顺,自己恐有不测,为了攒钱留给父母,连米粒都舍不得吃。又说起昨日死守城池的洛克夏,活生生遭人腰斩,他还有一口气时拉着她的手,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是想尝尝家乡的牛奶糖块,让那姑娘别再等。
她说到她的父母,已经不记得容貌,只记得很久以前,自己还扎着两个羊角辫,手上只拿布娃娃。不知何时,便换成了剑。
苏琉锦安静地听着,直到千琴问:
“琉哥儿,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沉默仿佛碎开了一个泡泡,苏琉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其实可以告诉她,不需要你们战斗下去,我有世界树赐福的力量,我现在就可以动手,把亡灵族打退,你们就都安全了。然而他的头上仿佛戴着一个金箍,这金箍告诉他:你作为观察者,不能违背“不得插手世间大事”的规则。
苏琉锦,你不能救他们。
于是,他仅仅只是坐着,只能坐着。
千琴漆黑的眼瞳倒映着月色,她似乎醉了,从堂前摇摇晃晃走到堂后,边走边喝,边喝边笑。酒液洒了一地,洒遍青衫。
月光落在她肩颈,她未着盔甲,鲜明地暴露了身上纵横交错的剑痕,都是昔日战争留下的痕迹。
酒液润湿了胸襟,她仰头笑道:
“琉哥儿,我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世界,但我这个人,就是见不得他人受苦。看见苦难的人,就忍不住伸出援手。”
“所以,我没办法看着骑士们一个个死去。”
“我知道这是大巫师的阳谋——可那又如何?”
她大笑起来,酒液濡湿衣襟:
“若要赢下此战,必须改换国主。我已经联系了王子托罗罗,托罗罗品性高洁,会是一位好国王。但要推他上位,必须要证明现任国王的昏庸,这需要一个契机——”
苏琉锦抬眼。
他的手指在颤抖,眼瞳在微痛。
他似乎预感到了千琴要做什么——
黑发凌乱的女人落杯,起身,拔剑。
剑尖直指月光,她身躯硬朗,双目炯炯有神,身姿犹如一弯弦月,嘴角含着一缕潇洒的笑:
“——‘圣女’千琴之死。”
“‘圣女’必然具有最善良的灵魂,圣女若被烧死,流言不攻自破,失去民心的国王再不能烧死清白之士,大巫师必被处刑。届时,王子托罗罗将借势上位。”
“我可以杀尽上百个亡灵,却无法逆转一场战争的形势,但‘圣女千琴’可以。如此一来,无需更多骑士被烧死,只需舍我一人,便得太平。”
“我很讨厌信仰这种东西,但若是它能让人们活下去,那我甘当这位圣女。”
“若那火烧尽我身,那便烧!”
“若那剑刺穿我躯,那便刺!”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无所畏惧的笑意,那笑中有狂放、有豪迈。仿佛已化作飘然的云,随风而行,潇洒无边。
她饮尽杯中酒,仰头大笑:
“我名千琴,阿尔查司治下战争圣女!”
“——今日焚我骨肉,我的骨灰将洒过苍山,洒过大地,汇入河流,经饮水植入他人血肉,经落地而生根发芽。”
“明日,这天下万世,苍山河海,盛世太平,皆为我之存续!”
月光清冷。
她大笑三声,转身出门去。
再未回看少年一眼,像是生怕产生后悔与恐惧。
苏琉锦案上,牛奶已凉,一滴未动。
白塔阿尔查司纪年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圣女走上高台,怒斥国王昏庸,细数大巫师十三条罪名,王震怒,欲捉拿圣女。圣女点燃盔甲,自焚而亡。
圣女之死惊动万民,王子托罗罗以亵渎圣女之名推翻亲父,上位为王,颁布御令,整肃军队,暗杀北疆之主。
十五日后,战争平复。
新王托罗罗铸祭祀鼎于高阁,刻《白塔圣女》三百言,焚巫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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