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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建炎三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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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建炎三十六年 (第2/3页)

,一身青衣的赵官家便径直负手前行,周围侍从纷纷跟上。不过,等他走到院中树下时,却忽然止步,乃是先看了看脚下的雪渣,又抬头看了看上面已经明显有些绿芽的枝条,然后方才转过了身来:

    “你们谁写旨意最简单明白?不要文辞修饰,直接说清楚就好。”

    几位随行舍人面面相觑,倒是舍人中资历阶官最高的王十朋拱手上前,正色相告:“好让官家知道,朱舍人文章质朴,绝无错意歧词,可为之。”

    其实谁写都一样,赵官家递条子已经是习惯了,只不过王十朋身为随行舍人班头,有义务进行工作安排,这一次轮到新人朱熹来写了。

    赵玖点点头:“那就元晦来写,就一个意思,朕要逊位做太上皇……拟好了,便发东西两府、御史台、秘阁、公阁。”

    说完,赵官家直接抬手离开了。

    身后许多人,包括杨沂中与王十朋在内,立即懵在当场,有零星几人没有反应过来,还跟着赵官家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才猛地停下,当场骇的面色发白,结果前面懵着的人又反应过来往前去追,登时撞在一起,乱作一团。

    好不容易才有几个身体精壮的追了上去,却又不顾礼仪,直接在院中跪倒一片,将皇帝给拦住。

    “秦王刚去,不许惊扰他。”赵玖俨然早有预料,抢在众人前严肃下令。“且此事非是朕一时之念,便有议论也有宰执们来与朕议论,尔等只管拟旨!”

    说完,赵官家拂袖而走,这一次,众人再不敢拦,心中却终于泛起惊涛骇浪。

    最后,大部分人匆匆追上,少部分按照制度留下协助拟旨、传旨的人却将目光对准了朱熹。

    朱元晦倒是光棍,他一个刚从通判转过来的舍人,有什么可计较的?计较又有什么用?便去了前院,寻求笔墨,只将旨意写下。

    然而,饶是其人自诩持心刚正,区区一句话写完之后也居然大汗淋漓,封装旨意的时候,更是双手发颤。

    也是不由苦笑。

    而待旨意送出,隔了好久,其人方才平复心情,准备起身去寻赵官家,走出偏院,见到两位皇子的随员,有心想去告诉交好的皇长子这个事情,却居然不敢……实际上,周围乱糟糟一片,赵官家也已经出门去了半刻钟,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就在最里面张罗丧事的两位皇子。

    三十六载圣主,积威至此。

    当然了,消息注定要被传开,因为赵官家本来就是在发布消息……旨意到了两府跟御史台,宰执们就知道了,到了秘阁,整个官僚体系的中坚就知道,到了公阁,全天下也都知道了。

    宰执们不敢怠慢,都省首相陈康伯、次相胡铨、次相虞允文;枢密院正使刘錡、副使李世辅、副使蒋芾;御史中丞陈俊卿第一时间通了气,然后便立即一起入宫面圣。

    不过,赵官家此时居然还没有回宫去,甚至也不在秦王府,近侍则俨然早得了言语,专门告知诸位宰执,官家离开秦王府后专门又去了大相国寺,只让诸位相公稍待。

    很快,几位宰执也就意识到了赵官家这番操作的意图了,因为包括公相张浚、魏王岳飞在内燕京其余大员、勋旧闻讯后颇有些人立即请求入宫,也都被引到了宫中北海琼华岛上一起候命。

    一会功夫,便聚集了数十人。

    很显然,赵官家是准备把关心或者对此有意见的核心人物聚拢起来,统一做个说明。

    “朕决心已定,但尔等若有迟疑惊虑,不妨一并说来,朕也好安你们的心。”临到下午,赵官家方才带着一群近侍回到北海琼华岛,然后就在岛中春树下的石桌旁召见了群臣。

    然而,众人虽然都着急忙慌赶了过来,却并不代表他们所有人对这件事情真的完全抵触,实际上,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个皇帝在御极三十六年后选择退位,并不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甚至对国家是有明显好处的。

    只不过,这个好处不能由臣子来说,君臣君臣,只要大宋还是一日封建帝国制度,还是一日儒家为底的政治-道德意识形态,就不能说,反而要极力挽留劝慰才对。

    然后赵官家自己说出来理由,这就万事大吉了。

    “臣叩请官家收回成命!”就在这时,一人不顾公相、亲王、诸宰执尚未开口,强行越次跪地发言。“官家若退位,臣等北人恐无立足之地!”

    众人诧异去看,见到是须发皆白的礼部侍郎张浩,也是各自强行收起了呵斥之意。

    原因很简单,这人乃是旧金降人,辽东杂种(汉、渤海混血),甚至是岛上唯一一名旧金降人,呵斥此人,一则是不值得;二则,此人诉求是有些道理的。

    赵官家得给人一句话才行。

    “想什么呢?”赵玖幽幽以对。“国朝定都燕京,朕又将太学武学名额分南北西外四榜,国朝对北人只会越来越看顾,非要说北人立场艰难,那也是因为旧金覆灭不过二十余载,朝中重臣尚有靖康经历,所以不免排斥……朕早点退位,新帝登基,反而能去了这层尴尬……或者说,这本就是朕退位的一个道理。”

    张浩闻言在地上怔了怔,再度重重叩首:“如此,臣惭愧,请以老病归辽东。”

    “也行。”赵玖点点头。“这些年经营辽东、处置东北你也辛苦,回去好好休养……地上冷,起来吧,朕不喜欢人跪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浩再度重重叩首,却是终于不再言语,只是起身侍立到最后方去了。

    这个时候,几位新旧宰执也已经有了腹稿,相互对视试探了一下后,退休的张浚作为资历最深、也是按照政治传统依旧有平章军国重事身份,实际上领袖公阁的人,主动上前拱手,却从一个意外的角度开启了此次议题:

    “官家,敢问官家,臣来的仓促,秦王可是薨了?”

    “是。”赵玖平静做答。“中午没的。”

    这个消息本该是新闻,却被赵官家的旨意给盖住了,以至于在场众人中颇有不少人根本不知道,此时也有些诧异。

    “那敢问官家。”张浚继续拱手来问。“官家此番起了禅位之心,可是因秦王之薨有所感伤而为之?”

    “有这个缘故,算是个触动。”赵玖有一说一。“但退位之事却是思量许久,今日才定下心来。”

    张浚点点头,无话可说。

    “臣冒昧。”都省首相陈康伯旋即跟上。“官家缘何有此思量?若不能明示上下,怕会中外人心浮动。”

    “道理很简单,趋利避害嘛。于朕而言,如朕这般长久皇帝本就不吉。”赵玖一声叹气,如数家珍。“朕计算过,在朕之前,在位能有四十载的皇帝不过七人,汉孝武、唐玄宗皆盛极而败,梁武帝连功业都未成就一败涂地,辽国二宗、本朝仁宗晚年皆混沌积弊,埋下亡国之实,季汉后主干脆就是亡国之君……皇帝做久了,威福自享,日渐迷钝,本属寻常道理,你们个个学问深厚,应该比朕懂得多。”

    话是这个话,但总不能说赵官家马上变昏君,于是众人便要来劝。

    “这只是其一,若从新皇帝那边讲,就是不得不为之了。”赵玖似乎知道这些人要说什么,赶紧摆手制止,却又引得众人惊惶。

    这是什么话?难道下面谁要做唐太宗?

    慌乱之下,甚至有人看向了魏王岳飞……好嘛,秦王刚死了,大皇子怕是失了军中倚仗,然后二皇子联络了魏王,这要肆无忌惮了?

    但这也只是想想,纯属这岛上人一个个的书读太多的副作用,啥玩意就自动运行起来了。

    实际上,仔细一想,这根本不对路。

    枢密使刘錡就在眼前,负责密折制度的杨沂中也在眼前,武学一直是官家亲自掌控,御前班直里到处都是外藩王公子弟,闹什么呢?而且魏王退休后一直把心思放在武学和军屯上,未闻得有半分交通皇子嫌疑。

    “不要多想。”赵玖俨然看到众人古怪,直接给出答案。“朕观诸史,凡为长久位太子、皇子不得继位者,皆性情扭曲不谐,若为父者功业稍重,乃至于父子相残者,数不胜数……始皇有扶苏;汉武有巫蛊;唐太宗立幼;唐玄宗父子相疑数十载;最吓人的是隋文隋炀……这种事情,是人之本性,之前如此,将来也会如此,朕不觉得朕这几个儿子能超脱物外,与其父子生嫌,不如早做传承,以安人心。”

    陈康伯无奈,硬着头皮来言:“诸皇子皆仁孝……”

    “不要说废话。”赵玖终于不耐摆手。“朕让你们来岛上说,就是让你们不生拘束……道理就在这里,朕霸着位子长久不放,朕必然荒废昏暴;皇子必然忧惧压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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